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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公主打婆婆不犯礼法吗? “驸马升行”了解下

嘉祐六年的一个晚上,徽柔公主和内侍梁怀吉小酌,结果被长期偷窥公主的婆婆杨氏看见了。婆媳之间本来就有矛盾,这次彻底爆发,徽柔公主打了婆婆一顿,然后跑回皇宫找自己老爹去了。这就是“公主夜扣宫门事件”。徽柔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在十分讲究孝道的宋朝,媳妇公然殴打婆婆,显然有背伦理道德。但奇怪的是,善于给皇帝找茬的一众台谏官员,并没有就此追究公主的责任。反而是追究公主夜开皇宫宫门的责任(在宋朝,皇宫的宫门在晚上是谁都不能开的,公主夜扣宫门属于违祖制)。是因为公主的身份尊贵导致台谏容忍媳妇殴打婆婆的行为了吗?其实不是。这里有一个有趣的历史冷知识需要交待下。徽柔公主按普通人看来是杨氏的媳妇、是晚辈,但在宋仁宗时期,徽柔公主的辈分其实是和婆婆杨氏是同辈的!这就是北宋特有的公主“驸马升行制度”。也就是说,一旦公主和驸马成婚,那么驸马和公主在家庭里的辈分就会被抬升一级。这时,驸马就得认自己的爷爷为“父”而和亲生父母成了兄嫂关系。所以,按照这个制度徽柔公主和驸马李玮的母亲杨氏,不是上下辈的关系,而是平辈的。

福康公主打婆婆不犯礼法吗? “驸马升行”了解下

那么北宋为什么会有“驸马升行制度”呢?从表面上看,“驸马升行制度”是为抬升驸马在家族中的辈分,这样就能够避免公主向公婆行跪拜礼。关于这一制度,宋人常有记述,如刘攽记载:“国朝公主出降,皆以祖为父,以父为兄,遂废公主事舅姑之礼。”但是“驸马升行制度”为何单单在宋朝出现,而且在北宋中期就不再实行了呢,这个制度真是为了使避免公主事舅姑之礼吗。

其实在北宋初期,公主出嫁并没有“驸马升行制度”。宋太祖几位女儿和宋太宗女儿蔡国公主出嫁时,皆没有驸马升行的记载,这说明当时尚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到了北宋第三位皇帝宋真宗时,情况起了变化。宋真宗咸平三年六月十九日,皇帝下令以柴禹锡的孙子柴宗庆“为左卫将军驸马都尉,选尚鲁国长公主。及尚主,令柴宗庆为柴禹锡的儿子。这孙子辈变儿子辈,驸马升行了。这是史书记载的首例驸马升行。后来的驸马都是以他作为先例的。可见,“驸马升行制度”是宋真宗设立的。

关于宋朝实行“驸马升行”的目的,一般文献都声称是为“避舅姑之尊”或“废舅姑之礼”,似乎仅是从礼节上考虑的。但其实另有原因。所谓“舅姑之礼”,即女子出嫁后拜见公婆及其他家人的仪式,主要包括“见舅姑礼”、“盥馈舅姑礼”等程序,这在《礼经》中早有记载。从一个女性的角度而言,帝王的公主自然也应遵守这种礼节。在唐代就十分重视这种礼仪。唐朝的皇帝多次下令,公主不得以是皇帝之女就可以回避行舅姑礼。公主“行舅姑之礼”,并不仅仅是舅姑的荣耀,实质是社会人伦秩序肃整的反映。

宋初,在礼仪方面承继唐代,仍然强调公主“行舅姑之礼”。宋太宗时吴元扆选尚蔡国公主,此时吴元扆父吴廷祚已经去世,太宗命公主拜吴元扆之兄吴元载。公公死了,都要找长兄来代替,接受公主跪拜,这反映出宋太宗时期与历代帝王一样,认为公主应该遵守礼仪的约束,不能违反社会伦理。

但是,宋真宗时期却一反宋太宗以前重“行舅姑之礼”的做法,公然要“避舅姑之尊”,并通过驸马升行的方式来达到“避舅姑之尊”的目的,因为驸马升行后父为兄母为嫂,公主就可以避免以皇女之尊行屈膝跪拜的礼仪,这似乎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唐朝和宋初帝王为什么倡导公主“行舅姑之礼”以便不“有愧古人”,而宋真宗却反其道而行之,敢于挑战传统礼节?这一点其实宋人早就提出了质疑:“为治而使人伦悖于上,风俗坏于下,又岂所以为治也?”显然,宋真宗不可能认识不到驸马升行会造成伦理混乱。事实上,他与宋太宗等前代皇帝一样是鼓励公主“行舅姑之礼”的。真宗令驸马升行“以祖为父,以父为兄”,必然有另外的考虑,其原因必然与当时其他的背景有关。

福康公主打婆婆不犯礼法吗? “驸马升行”了解下

北宋初期,公主多下嫁给有功大臣的子弟。宋太祖的公主是这样,宋太祖死后,太祖弟弟太宗继位,也是这样。但是宋太祖公主和太宗公主是同辈人但年龄差距较大,公主选尚的驸马当然是和公主年龄相仿者,所以太祖公主和太宗公主选尚的驸马就成了不同辈分者。比如宋太祖的公主多嫁给了功臣二代,但到了太宗朝,公主年龄较小,只能和功臣三代相匹配。这就产生了一个大问题。我们知道宋太祖和太宗的皇位是兄终弟及,太祖太宗是平辈的,但身份地位同样尊贵的公主们却嫁给了两辈人。这无形中导致了宋太宗公主的伦理地位相对于太祖公主伦理地位降了一格。这在当年是比较敏感的政治问题。怎么办?真宗皇帝不得不通过驸马升行的方式来维持太宗公主和太祖公主在伦理地位上的平等。因此,真宗时期驸马升行应该主要是针对公主辈分提出的,目的是为了让同一辈的公主不至于因为驸马家的原因发生辈分的混乱,牺牲了驸马家的辈分,来配平公主的辈分。而“避舅姑之尊”只是一种对外的说法,应该不是主要原因。

庆历七年五月三日,宋仁宗以章懿太后之弟李用和之子李玮为左卫将军驸马都尉,选尚仁宗爱女福康公主。因此按照“驸马升行制度”,李玮在李家的辈分也应该是被抬升了一级。因此李玮和生母杨氏就从母子关系变成了叔嫂关系。从这层关系推断,徽柔公主打的不是婆婆杨氏,而是“大嫂”杨氏。以下犯上就变成了同辈间的冲突。

福康公主打婆婆不犯礼法吗? “驸马升行”了解下

当然,驸马升行搞乱了家庭的伦理关系,一直为人所诟病。至宋英宗和神宗时期,驸马升行再次成为讨论的话题。治平二年,宋英宗为女儿徳宁公主访婚,驸马升行因出于先皇创例而具备了制度的效力,是否遵照执行成为英宗君臣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由于没有了宋真宗时期那种驸马辈分和公主伦理地位比较的需要,政治上帝王专制统治局面比较稳固,驸马升行完全失去了其赖以存在的环境,因此宋英宗斥之为“义甚无谓”,相反,驸马升行带来的伦理混乱此时遭到了众人的强烈非议。御史中丞贾黯向英宗建议:“国朝公主出降,皆以祖为父,以父为兄,遂废公主事舅姑之礼,臣常惜之。臣愿陛下诏诸公主下降,其有舅姑者,皆令备礼,于以厚人伦,正风俗,无大于此矣!”宋英宗还认为在人伦长幼秩序和富贵之间,前者无疑是最根本的,是社会秩序的基础,甚至是权力都无法改变的,但“驸马升行”强行“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所导致的不仅是伦理秩序的混乱,而是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原则的颠覆。但就在宋英宗准备废除“驸马升行”时,自己却因病驾崩。所以废除“驸马升行”就落到继位者神宗的头上。治平四年二月,神宗颁布了《公主行舅姑礼诏》,正式废除了“驸马升行”制度。

(责任编辑:费琪 CN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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