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过于强调了朝贡贸易的重要性,事实上,真正的威胁可能恰恰与之相反。
在中原地区没有聚集在一个“秦制帝国”之下的时代,草原和农耕地区的贸易应该更广泛地以多孔道的方式存在,进而反哺草原单一的生产、生活方式,此时的草原民族,并不迫切需要一个大的政治体来与贸易伙伴进行议价,只有当新的帝国产生,既有意愿,也有能力在整个长城沿线断绝这些千丝万缕的经济练习时,才引发了草原上必然的物资短缺。
而秦汉之际,正处于这样两个中原大帝国的交替之间,此时的混乱,复兴了战国时代的贸易,为“近塞”的匈奴人提供了足够的物资和“逃人”,以及避免了有组织、有计划的军事威胁,使得冒顿单于的崛起成为可能。
而对旧的秦帝国的威力的恐惧,又加剧了匈奴人对于自身力量扩充的必然需求,进而刺激了冒顿单于时代大规模的扩张。
而《史记·匈奴列传》中的记载已经明确说明了这一点:遂侵燕、代。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中国罢於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馀万。
哪怕是在冒顿的极盛时代,对于“中国”的侵袭,也以“燕、代”为主,而这里,从秦亡至汉文帝的时代,都不属于真正的“汉郡”,而是诸侯王管辖下的“边地”。
最重要的事实是,燕、代的北部,实际上都是战国时代燕国和赵国从游牧人手中夺去的地盘,在生产生活方式上,冠带之国的移民没有达到一定规模的情况下,当地应该仍是半耕半牧,甚至全牧业为主。
匈奴帝国对于相关地域的争夺,既是探寻自身“自然边疆”的过程,也是胁迫这些“小政治经济实体”继续保持农牧之间贸易经济联系的手段,而后者,对于游牧帝国甚至是生死存亡的问题,此时,能够压倒中原政治实体,拥有灵活调动整个草原军事力量的帝国也就应运而生,也不得不诞生。
如果将匈奴视作以游牧经济为基础的政治体、将秦汉王朝视作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政治体,那汉匈之间的“缠斗”和互动隐含着一个更高层次的文明意义,即游牧地区与农业地区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