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初夏的一天,湖北武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是一主一仆,租住在金水闸一栋候补官员的公馆。很快,大家就看出他们的不寻常之处:他们都操一口流利的北京官腔,日常用度奢侈豪华。主人年龄不过30岁,面容清秀,气度不凡,平时里都在公馆里读书、吟诗、作文,极少外出。仆人年龄约50岁光景,白面无须,说话像女人声音。
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一日三餐,仆人必定跪进茶食,称呼主人为“圣上”,自称“奴才”。这不就是清朝皇宫里的一套礼仪吗?好像为了印证这种想法,主人还不时把玩一方玉印,上面镌着4个篆字:“御玺之宝”。主人用的被袱、玉碗上也都有五爪金龙标志。这不等于在脸上刻着4个大字“我是皇帝”吗?
1899年的中国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光绪皇帝。我们知道,1898年“戊戌变法”之后,光绪皇帝已经被慈禧太后软禁在中南海瀛台。难道是光绪皇帝从北京逃到武昌来?
那时候,武昌一带已经有了光绪皇帝的照片。大家把照片与这位神秘的主人进行对照,发现极为相仿。同时,有几位曾经在京师做过官、又见过光绪皇帝的缙绅也前去探看,感觉与当年的“万岁爷”有几分神似,不敢确认,又不好否决,只好含含糊糊地称“恭迎圣驾”。
有了缙绅带头,一时间,大家络绎不绝地前去拜见“圣驾”,献款的献款,赠礼的赠礼,搞得公馆热闹非凡。对于大家送上的财物,主仆二人来者不拒,安然自得地收下。这时候,有好事者邀请仆人进浴池洗澡,发现他果然是阉人——这下就再无疑心了。
到后来,连武昌当地的地方官、知县陈树屏都被惊动了。陈树屏想,光绪皇帝到武昌来了,自己怎么着也得亲自去“迎驾”呀。于是,陈树屏也来到公馆了。见到“皇上”后,陈树屏询问“圣上”幸临何为?“皇上”一摆手,说:“见到张之洞方可透露。”
张之洞是什么人?他是湖广总督,朝廷从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又是慈禧太后亲自提拔任命的大红人,陈树屏想见他一面都难,那主人却直呼其名!可见“皇上”身份确凿无疑。
陈树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去向张之洞禀报。张之洞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很是吃惊。不过,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他,马上就镇定下来,给在京师的同僚发了一封密电,查证此事的真伪。
没过多久,京师回电:“瀛台严禁如故,光绪仍幽禁其中。”收到回电,张之洞心里有数了。
随后,张之洞将此案交给陈树屏处理。陈树屏抓来主仆二人,一顿严刑拷打之后,两人如实招供。
原来,冒充光绪皇帝的主人叫崇福,是一名八旗伶人,他自幼学伶唱戏,多次出入宫中,对宫中礼仪很熟悉,其容貌清秀,很像光绪皇帝,在宫中时就有“假皇上”的戏称。仆人则是宫中太监,职守司库,御玺、金龙被等物都是他从宫中偷盗出来的。他们在京师时,发现有人冒充亲王、大臣招摇撞骗,屡屡得逞,不由谋划干一票大的,趁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不能外出之际,到外地冒充光绪皇帝行骗。没想到,第一站到了武昌,就被张之洞给识破了。
至此,真相大白。张之洞将主仆二人判处“斩立决”,押到武昌草埠门斩首示众,结束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后来,陈树屏的学生刘禺生在创作笔记小说《世载堂杂忆》,将这个在武昌轰动一时的闹剧写了进去。
大家都知道,历史上光绪是一个很苦命的皇帝。虽然口头上叫慈禧为亲爸爸,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母子关系,一生都活在其阴影之下,娶个皇后都逆来顺受,一起看个戏都恭敬地站立一旁,更别提平常人家的亲情待遇了。